第四十二章 坠落_帝王夺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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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坠落

  第四十二章坠落

  霍汐棠睁眼醒来时看到的便是她自己房间的缠枝帷帐,她睁着水雾迷雾的眼,迷迷糊糊地坐起身。

  正在边上整理服饰的元荷闻声走了过来,“姑娘,您醒啦。”

  “元荷?”霍汐棠扶额揉了揉,“我是什么时辰回来的?”

  元荷眯眼笑了笑,“姑娘,您忘啦?昨晚去了英国公府的宴会之后您上街玩了会儿后就回啦。”

  霍汐棠微怔,她记得分明昨晚与陛下在游湖,一直到很晚了,陛下还拉着说让她陪他睡觉,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她竟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接着后面的事她是真的一丁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昨晚的宴会她只带上了元荷,但后来她被陛下带走后,元荷分明在一家小店铺内等她,“我们一起回的?”

  元荷道:“没错,那会儿夜很深了,是姑娘自己来找奴婢的,接着我们再一同回的国公府。”

  元荷这般笃定回答,霍汐棠也没做多想了,兴许是后来陛下放她离开了。

  霍汐棠起身下榻,依丹听到了动静也进来服侍盥洗。

  坐在梳妆台前,依丹给霍汐棠梳理发髻,刚撩起她披散的乌发,依丹登时被眼前的画面吓得张大了嘴巴,惊愕道:“姑娘的脖子后头怎么这么多红点点?”

  前定国公夫人沈从霜遭陷害背负了长达十六年的污名,得知真相的众人唏嘘不已。

  燕湛的右手覆在宝座的龙首上,指尖慢条斯理地敲打,节奏声纷纷吓得朝臣毛骨悚然。

  永昌侯也跟着站出列,抹泪道:“陛下,臣那妹子年纪轻轻却无辜背负骂名惨死,臣心下大痛!求陛下给臣的妹妹主持公道啊!”

  这是天子还没揭穿他的丑事,便自己已经软了骨头。

  事发当场鲜血流了满地,这件事当时在长安引起了极其大的动荡,一段时间顾家都处于腥风血雨与谩骂之下,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之他父亲去世后,这才渐渐极少有人提及。

  而殷正雄此人历经三朝,其在朝堂名声德高望重,无论文臣武臣之中他的威望都是极具影响力,为人更是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这么多年,总算有了污名,顾林寒自当不会错过这次的大好时机。

  如今不仅是教女无方毁掉一个女子一生这事,现在是要把沈从霜的“死”都推到英老国公的身上,看来殷家多年在大昭占据重臣的地位,着实惹了不少人的眼。

  顾林寒此举,显然压根并未将英老国公当老丈人一般,不知道的人还当他对发妻被诬陷一事有多么的痛心。

  殷家祖上世代为燕室皇族的重臣,辅佐过三代皇帝,其家族在大昭内的权利不容小觑,而如今的英老国公的长女殷若灵也曾嫁到过皇家,便是先帝的三弟齐王之妻。

  燕湛满意地看着众位大臣的反应,过了许久,敲打的动作停滞,低沉了嗓音冷声道:“朕倒是不知诸位作为朝廷重臣,竟是这般拎不清,国事与家事岂能混为一谈?英老国公早年曾多次长征在外为大昭抛头颅洒热血,他为这个国家出心出力时,今日那些站出来的人,又在何处?”

  她不再是像从前那样是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小姑娘了,怎么会不明白这是怎么引起的,只要一想起陛下曾那样在她身上留下这些印记,她是又羞又气。

  金銮大殿上,燕湛一身龙袍坐在龙椅之中,他身居高位,凤眸微瞥便将下首朝臣的小心思,一一收尽眼底。

  天子光是简单的喊出他的大名,就足以让永昌侯大惊失色,只见他仓惶跪地,大声回禀:“陛下,臣一切但凭陛下做主。”

  “定国公——”

  顾林寒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紧绷着脸道:“陛下请问。”

  但燕湛自是一眼就看了出来,顾林寒不过就是趁此机会打压英老国公罢了。

  燕湛冷眼旁观了许久,方沉声开口:“既二位这般义愤填膺,那朕便也想问问你们。”

  燕湛将他眼底的不甘与怨恨看的一清二楚,唇角渐渐浮起了浅薄的讽笑,很快凤眸又扫向那身躯在隐隐发抖的永昌侯。

  不少朝臣对永昌侯的懦弱不屑地摇头。

  霍汐棠看不见自己的后颈,问:“哪呢?”

  今日早朝,以顾林寒为首的朝臣联名上奏弹劾英老国公,声称英老国公教女无方,害得发妻背负多年的冤屈,其中亦有现任的永昌侯趁机煽风点火,言语痛斥英老国公教出这样恶毒的女儿,害得他妹妹沈从霜不仅背负污水,最终还无辜惨死。

  “沈阔天。”

  今日清早英国公府的事传了出来后,闹得满长安轰动,几乎街头巷尾纷纷在议论此事,原来当初前定国公夫人行为不端一事,竟全是英国公的第三女殷兰月一手嫁祸栽赃,英国公得知此事后当即便大义灭亲。

  元荷哪敢接这话啊,忙慌乱地摇头。

  “朕便问你们,谁家还没点家丑?”

  天子轻飘飘一席话,将顾林寒尘封进心里的屈辱猛然揭开。

  天子语调平缓,幽然道:“那殷红的血迹怕是清洗了七天七夜都没清理干净。”

  依丹便从屉子里取出了一柄小铜镜照出来,透过反射,霍汐棠清晰看到了那些痕迹,她脑子空白了片刻,眼眸忽颤。

  元荷已经取了药膏过来,霍汐棠抿了抿唇,垂下通红的脸,说道:“帮我抹点药罢,兴许是昨晚蚊虫过多,赴宴回来的路上被叮了几下。”

  顾林寒痛心道:“陛下,如今民间流言四起,英老国公作为殷兰月的生父竟纵女为非作歹,此事若是英老国公不出面给个交代,又如何对得起臣逝去的发妻啊!”

  从前先帝与齐王尚在时,英老国公便已偏向了齐王一脉,顾林寒自是明白英老国公决不会为太子所用,未免将来成为阻拦太子登基的阻碍,不如趁此将他一举拉下来。

  她连忙将自己的衣襟往下一拉,果然锁骨处和胸口上方也有同样的痕迹。

  顾林寒脸色十分难看,因天子提出的事,登时哑口无言,用力的手指更是骨节泛白,有那种父亲本就是他一生之耻。

  这件事发生时他尚且年幼,父亲为人贪花好色,后院姬妾本就成群,他竟还看上了下属之妻,一日心生歹意便夺取之,岂料那女子宁死不屈,不堪受辱下,夫妻二人携手在顾家门口自戕。

  天子一句句话掷地有声,尤其最后一句质问众人谁家里没点丑事?

  那位臣子的声音不大不小,就连坐在上首的天子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永昌侯爷被他数落得没了脸,不敢再提哭诉一事,而顾林寒却仍旧无动于衷,势必要求陛下给个说法。

  “若朕没记错的话,定国公的父亲顾霆,当年曾因抢夺了人.妻引起轩然大波,其女不堪受辱,被他抢夺的那位女子与夫婿携手一头撞死在你顾家大门前。”

  一时间英国公教女无方,教出这般品性败坏的女儿这件事遭百姓众多斥责,所言绝非什么好听的话,甚至有人已经将殷兰月的个人行为,上升到整个英国公府姑娘家的品性。

  依丹也没多想,只嘀咕一声:“这蚊虫可真没眼力见,怎么光往姑娘身上叮。”她扭过头去看元荷的脖子,“元荷你昨晚也去了,你身上有没有?”

  大殿上无人再敢说一句话,生怕被这记性极其好且将臣子家事记得一清二楚的陛下惹怒了,当即便不给面子掀起了家中丑事。

  此时力撑英老国公的臣子小声暗讽说:“从前没见定国公和永昌侯这般疼爱妻子和妹妹,被冤枉时不见你们为沈从霜叫屈,如今人都死了十几年了这才来提主持公道?我呸!”

  也是,关上门了谁家里没点不能传扬出去的丑事?若是因为家人的丑闻而要求自己来承担,那站在这个大殿内的朝臣最少也有一半要以身作则。

  霎时间朝臣哑口无言,殿内落针可闻。

  今日早朝因弹劾英老国公一事,也在天子的决策下轻松化解。

  很快,民间便有流言传出英老国公将第三女殷兰月遣送至江州祖宅的道观忏悔,且一生不得返回长安,而定国公也将二房踢出了顾家,休了当年参与此事的柳姨娘。

  午膳过后,霍汐棠被请去了定国公的书房,她来时顾显便已经到了。

  书房内氛围冷沉。

  不久前她已从依丹的口中得知了外间的流言,母亲造人构陷一事已公布于众,定国公下朝后便将柳姨娘喊到跟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的一清二楚。

  当年柳姨娘与殷兰月联合陷害沈从霜,过后没多久顾铭德便无故“惨死”。

  柳姨娘猜测是殷兰月杀人灭口,未免自己也惨遭毒手,便特地留了一手,她将当年自己和殷兰月联合犯下的错事写在一张纸上,事件是如何规划,殷兰月又是如何下狠手一事写的极其详细,为拿此事要挟殷兰月,她便将这张罪证藏在了沈从霜的紫檀锦盒上,钥匙又埋在了花园的树下。

  柳姨娘曾告诉过殷兰月,若是她敢杀人灭口,那她的亲信将会将那个锦盒里的东西亲自交给顾林寒。

  殷兰月最怕顾林寒知晓她如何歹毒,只要一日没有找到那把钥匙和锦盒,那柳姨娘便不会有生命危险。

  前日霍汐棠取走了那个锦盒,柳姨娘便极其不安,即便没有钥匙,可谁知道她会不会有其他的办法打开,柳姨娘慌不择路找到了殷兰月那出,将此事告知了她。

  可没想到,柳姨娘惴惴不安过了一夜,没料到事态发展竟是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顾林寒得知了真相后,阴沉着脸上前用力甩了柳姨娘几耳光。“从今日起,你就不再是我定国公府的人了!”

  柳姨娘哭着上前求饶,顾林寒丝毫不给面子,拂袖扬起怒斥一声:“滚!”

  柳姨娘被拖了下去后,书房内便只剩顾林寒,顾显,霍汐棠三人。

  “今早的事你们都听说了罢?”

  顾显和霍汐棠皆静默不语。

  顾林寒眼神在兄妹二人之间来回扫了几圈,方简单说了一句:“如今真相大白,你们兄妹二人今后也不必担心再遭受到指责了。”

  这句话令霍汐棠觉得十分不舒服,她抬眸直视顾林寒问:“您为何能这样轻飘飘的将我母亲背负了十几年的脏水,就这样轻易揭过?”

  顾林寒眼里情绪复杂,破天荒的沉默了许久,才毫无情绪地说:“即便沈氏是被诬陷,可我与她之间的夫妻缘分也早在十几年前便断了。如今,你又想要我说什么?”

  顾显从进书房起便一直沉默不语,眼见霍汐棠气得眼眶都红了,这才伸手拦下她,安抚道:“棠棠,你先回屋,哥哥亲自与父亲好好聊几句。”

  霍汐棠眸含失望,痛心地用力看了一眼顾林寒。

  顾林寒竟头一次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女儿失望的眼神,视线两厢相撞,他竟是狼狈地躲开了她含怨的目光。

  顾显按在霍汐棠肩膀上的手微微加重了一点力,他不愿妹妹再多看清自己父亲最真实的面目,这样冷血无情的父亲,她越少知道越好……

  霍汐棠低垂了眼,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听了顾显的话,乖巧地点头便出了书房。

  霍汐棠回到了枫云院时,才休息了没多久,思梦便来传话,太后娘娘派人接她进皇宫。

  自打那日太子遇刺后她回了国公府,便再也没有去过皇宫了。

  而霍汐棠现在最害怕见的人,正是太子。

  霍汐棠到了皇宫时,直接被接去了东宫,她前脚去了东宫,后脚紫宸宫内便收到了消息。

  燕湛与朝臣议事毕,李拾勤便将此消息告知了他。

  “陛下,今早太后娘娘才从慈承寺返了回来,太子便急忙去了永寿宫拜托太后将霍姑娘请进皇宫,太子这样急切,莫不是要拉着霍姑娘到御前求旨定下婚期罢?”

  太子与霍汐棠的婚事虽说早已有圣旨赐婚,但迟迟没有定下婚期,期间太子不知求了太后多少次,太后每每都搪塞是钦天监暂时没算出最近有什么黄道吉日。

  眼看昨晚太子幸了别的姑娘,非但没有将那侍妾视若珍宝,反而急于将霍汐棠召进皇宫,看来太子果然还是将自己的未婚妻看得更重啊。

  李拾勤叹道:“太子虽说年少气盛,性情阴晴不定,但对霍姑娘的确是一片痴情。”

  只是万岁爷恐怕是不见得多高兴了。

  李拾勤悄悄觑了帝王一眼,果真见从他说了霍姑娘进宫后,帝王便一直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儒雅的面容的确没平日那般温和。

  等了许久,燕湛才淡声道:“去,将圣旨取来。”

  李拾勤见他面容冷沉,禁不住多嘴问一句:“陛下可是有何事要宣旨?”

  燕湛冷眸扫了过去,李拾勤顿感头皮发麻,知晓这是天子不悦的征兆,连忙着手去办了。

  新的圣旨写下后,燕湛本想亲自去一趟东宫,正巧明松入殿传话。

  “陛下,成太医请您去现在一趟玉憬园,说是陛下画的那图纹的草,他有些眉目了。”

  燕湛视线落在那圣旨上,想了会儿还是站起身。

  “先出宫,去玉憬园。”

  东宫内。

  燕舜胸`前还缠着纱布,俊朗的面色极其虚弱,他低咳了几声:“棠棠,自受伤后我便没有出过东宫一步,你都不知道这几日我有多么的想你。”

  霍汐棠垂眸,软声道:“殿下重伤在身,是该好好休息才对。”

  燕舜见她还是对他不冷不热,内心不免更多失望,他多想棠棠能跟他回到当初在霍家时的感情。

  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还是说棠棠已经发现他对她下蛊一事了?

  思及这种可能,燕舜便脸色猛然苍白,这件事即便他死了,也绝不可能说出去,而知道此事的几个人及上次帮棠棠解蛊的周医女都被他灭口了。

  这世上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而霍湘菲所言,他决然不信,棠棠身上那会尚有蛊毒,又怎能接触其他男人?

  那如果不是这件事,棠棠又是为什么待他这样冷淡?

  四年前他从霍家离开之前,曾问过棠棠可愿嫁给他,当时棠棠并无任何犹豫便答应了,那么她应该同样早就对他动心了才对。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燕舜怎么都想不明白。

  眼底的阴鸷便是这样涌了上来。

  一旁的李福良看了心惊,殿下莫不是又要与顾姑娘争吵?这次若是再吵起来,恐怕会将顾姑娘推的更远了。

  未免事后太子后悔又拿他撒气,李福良想了想还是冒死上前提醒,小声道:“殿下,顾姑娘还是第二次来东宫,想必对东宫内极其不熟悉,殿下可带着顾姑娘在东宫内随意逛逛。”

  燕舜浓眉微动,好似是将李福良的话听进去了。

  他想了想,还是暂时压下内心的不悦,先与棠棠好好相处,兴许是重逢以来并未有机会独处的原因才导致他们之间的心越隔越远。

  “棠棠,今日天气极好,我带你在东宫随处转转可好?”

  霍汐棠抬眸看了一眼太子,见他笑容爽朗真诚不见方才那无力脆弱的模样,不由问了句:“殿下不是有伤在身?”

  燕舜顿时无语凝噎,那是他为了博取棠棠的关心有意做出来的样子罢了,没料到她竟真的没有多疑。

  “不碍事……这几天已经养的差不多了。”

  “好吧。”

  ——————

  永寿宫内,顾太后面色阴沉等了许久才等来了顾林寒。

  顾林寒上前几步朝顾太后行礼,见宫人都在此,顾太后便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兄长总算来了,哀家正好有些家事想与兄长好好聊聊。”

  春兰心领神会直接领着殿内宫人退下。

  等彻底没人后,顾太后也不屑装模作样了,脸登时一垮。

  顾林寒皱眉,“韵儿,即便有天大的事,你也不能在宫里召见外臣啊,若是让其他人看见了,指不定会乱想。”

  顾太后讽刺道:“顾林寒,还需要哀家提醒你?人人都当你定国公顾林寒是哀家的亲兄长,既是兄妹,即便有人看到你来了永寿宫也当是兄妹偶尔叙旧罢了,又怎会有人想到别处去?”

  顾林寒无法反驳她。

  顾太后瞧他那样子就来气,冷声道:“顾林寒,哀家给了你一晚上的时间你究竟考虑好了没有?”

  顾林寒还是沉默不语。

  “你既然知道舜儿是你的骨肉,怎能眼睁睁看着你的儿子和女儿成亲?顾林寒,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顾太后将今早回皇宫后,太子求她下懿旨定下与霍汐棠婚事的要求都告知了顾林寒,眼看自己儿子对顾林寒的女儿那样情根深种,顾太后实在没办法了。

  顾林寒面色痛苦,“韵儿,就没有其他的办法拆散这二人?为何非要夺走我女儿的性命?”

  顾太后狠声道:“你恐怕不了解舜儿,他对你女儿用情至深,若是不如此,他绝对不可能放手。难道……”

  “你想要舜儿死?”

  顾林寒沉了脸,可仍旧没有任何表示。

  顾太后这回是真彻底寒了心,眼眶微红:“所以你知道沈从霜并未背叛你之后,你发现自己对她还是有感情的?顺带也舍不得与她的女儿了?”

  顾林寒顿了一瞬,方颤声道:“没有。”

  “没有?”

  顾太后想起了二十几年前的事,悲伤地指着顾林寒,“当初你与我私定终身,说好过几日便向父亲坦白,你我二人没有血缘关系,你说父亲定会同意的,可后来你得知父亲要将我送进东宫为太子妃,你便将你我二人的私情隐瞒下来。”

  顾太后手指颤唞,泪流满面:“顾林寒,你当初不过就是想攀上太子的东风,好光耀你顾家的门楣,你将我嫁给了燕筠,转身便迎娶了门当户对的沈从霜,还是说其实你早就变心爱上了沈从霜,这么多年都是在欺骗我?”

  “我没有——”顾林寒站起身来,俊朗的面色浮起痛苦。

  他也很后悔当初为了攀到东宫的好处将自己的心上人送进去,下了决心后本想就此了断和顾韵之前的私情,甚至强迫自己娶妻生子,可当他看到她嫁给了太子,成为万众瞩目的太子妃后,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有多爱顾韵。

  这么多年,他一直克制着不再表露出情感,与她继续做一对兄妹便好。

  可在二十多年前,那段期间先帝失去了挚爱,性情大变下行事极其暴戾凶残,顾韵作为皇后更是因此受了不少委屈,他看在眼里实在心疼,便时常借口进后宫来看她。

  那几年也分明一直维持着兄妹情,可直到十九年的一次意外,他还是没控制住情感与顾韵荒唐了一夜。

  臣子与皇后苟且之事若是让人得知定当是杀头的重罪,他本想一直当做没发生此事,可多年后,顾韵却告诉他,燕舜实则是他的骨肉。

  大错已然铸下,顾林寒也只能认命,自此便假意借着教养外甥的名头对太子百般关心与爱护。

  “我这生唯一看重的人只有你和舜儿,你相信我。”顾林寒沉声道。

  顾太后抬手抹了下眼泪,遮住眼底计划得逞的快意。

  “你若是想让哀家信任你,那便杀了你的女儿。”

  顾林寒痛苦地闭了闭眼。

  燕舜带着霍汐棠将这偌大的东宫逛了大半,在即将去往万锦院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止住步伐。

  “棠棠,那边不必看了,我们回去吧。”

  霍汐棠眼神还未来得及收回,正好看见那院子的花开得极其美,她很想过去看看,说道:“为什么?可我想去看看那种的是什么花。”

  万锦院是昨晚他打发霍湘菲落脚的院子,若是这时候去恐怕要撞个正着,他绝不能让棠棠看到霍湘菲。

  可棠棠偏偏像是被那片花引起了注意,燕舜不由暗骂,那破院子养什么不好,偏要养那破花。

  “不看了棠棠,东宫还有两处花园,里面百花齐放比那院子的好看多了。”

  小姑娘难得使了性子。

  “可我就想看看那院子的花。”

  燕舜正左右为难,而正巧以他的视角能看见那霍湘菲正要从院子里出来,他暗骂几声,早知道昨晚就将她赶出皇宫了。

  担心霍汐棠转身就能看见霍湘菲,燕舜心里一急,就按住霍汐棠的肩膀,急切道:“棠棠,那院子的确进不得,若是你实在想要那花,我进去给你摘来便是。”

  见他一脸紧张,霍汐棠笑道:“不必了,我方才也就随口一说,殿下何必大费周章?”

  燕舜轻轻呼了一口气,才将霍汐棠安抚下来,可那霍湘菲正巧看见他了,还提了裙子就要奔过来。

  燕舜从未如此紧张过,慌不择路地说:“棠棠你先回寝殿等我,我将花摘来给你个惊喜。”

  说罢,也不顾霍汐棠的反抗就将她往外推走。

  霍汐棠无法,只能依他。

  “那好,我先回去等殿下了。”

  霍汐棠还未完全走远,霍湘菲便迎了上来,直接往燕舜身上扑,“殿下是特地来万锦院见我的吗?”

  燕舜面色冷漠,直接拽着霍湘菲的手腕进了院内。

  那厢霍汐棠回了燕舜的寝殿,李福良上前斟茶,一直在苦口婆心地说太子的好话,太子有多想她等等。

  越是如此,霍汐棠心里便是越愧疚。

  她与陛下如此,已发生那样亲密的接触,她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嫁给太子呢?

  霍汐棠面色忧愁。

  李福良看了心里一咯噔,这姑娘不会这般油盐不进,看不到他们殿下的用心良苦罢?

  李福良唯恐这回殿下在顾姑娘这讨不着好,回头又要冲他撒气泄愤,脑瓜子一个劲地转,忽然想起什么便道:“顾姑娘若是不信,您大可去看看殿下房里紫檀柜内放的宝物。”

  “宝物?”

  “没错,正是殿下当做珍宝的东西,奴婢知道那是殿下想要亲手交给顾姑娘的,但殿下他脸皮薄,下不来台,这便一直没有拿出来给顾姑娘,不如趁此机会,顾姑娘便自己先领了殿下的心意如何?”

  霍汐棠皱了皱眉,“这样不好吧,那是殿下的东西,我……”

  李福良保证没有哪个女子看到那个东西不会心动的,他现在只一门心思想让这位顾姑娘能对太子热情一些,这样他们东宫的下人也能有好日子过。

  说着李福良便推着霍汐棠进去。

  “姑娘进去看看便知了。”

  偌大的室内靠床榻处,正有一张紫檀柜,霍汐棠也被李福良那番话勾起了好奇,便缓缓朝那柜前行去。

  她打开了柜门,只见里面放了一盒厚叠的书信,但见上面正是「棠棠亲启」四个字。

  霍汐棠取出那叠书信,正欲翻开一阅,可没料那叠书信后面竟还有一个小巧的锦盒,锦盒下方压了一张纸条。

  霍汐棠鬼使神差的将那叠书信放下,反而将那小锦盒取出来,那纸条上赫然写的清楚明白的大皇子燕湛身中致命剧毒,此乃世间唯一的解药。

  看纸条上的字好似是先帝留给太后的。

  她面色微白,呼吸近乎凝滞。

  李福良在外间侯了许久,远远瞧见太子快要回了寝殿,便匆忙敲了敲门道:“顾姑娘,太子殿下回了。”

  霍汐棠轻缓吐息,听着脚步声越靠越近,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将那个小锦盒内的解药收入了衣袖内。

  她有点做贼的心虚感。

  李福良连忙躬身进来,“顾姑娘,您可千万别跟殿下说您看过那些书信了,不然殿下知晓又该训斥奴婢了。”

  霍汐棠手中握着那书信,李福良一瞧,“哟,顾姑娘怎么还没看呢?您快打开看看,保准您看了内心会极其感动的。”

  霍汐棠眸光忽颤,在李福良的催促下打开了其中一封书信。

  信笺中的内容皆是燕舜记录了分开的四年间对她的思念。

  霍汐棠忽然想起当初分别之前的情景,当时他们尚且年幼,岸哥哥离去之前曾问过可愿嫁予他为妻,那时她也只十二岁,根本不懂什么叫成亲,只知道她将岸哥哥当做最好的朋友,若是今后跟朋友永远在一起,她也是愿意的。

  可若是现在太子殿下问她可愿嫁予他为妻,她还会答应吗?

  霍汐棠指尖紧紧按着那张信笺,眼睫低垂。

  李福良见她情绪不对,只当是大受感动。

  也是,哪个小姑娘能抵挡得了当今太子的一片深情呢。

  傍晚时分,燕舜将霍汐棠送出东宫,他本想再一路送到宫门口,霍汐棠却以他身受重伤为由推拒了。

  瞧着她远远离去的背影,燕舜眼底划过一抹纠结之色,“李福良,你说为何孤好像怎么都走不进棠棠心里呢?”

  李福良安抚道:“殿下,兴许顾姑娘是害羞罢了。”

  顾姑娘今日看了殿下这四年来的深情,想必这会儿还沉浸其中呢,但这事他可不能告诉殿下。

  殿下虽说对顾姑娘一往情深,但他性子高傲,若是得不到顾姑娘感情的回应,恐怕是不愿将自己的一番深情袒露出来。

  霍汐棠沿着宫道,正在缓慢地行走,自从出了东宫后整个人都魂不守舍,她站在原地思考了许久,最终掉头,往宫门的反方向行去。

  黄昏的霞光铺满皇城,宫墙枝头绽放。

  霍汐棠提裙在皇宫内穿梭,她若是没记错的话,有几回李拾勤带她从一条隐秘通道进出紫宸宫,她出来时,看到的应该是这个方向没错。

  也不知是夜深了,还是过于僻静的道路没有宫灯的缘故,霍汐棠竟是迷了路。

  夜风吹拂,花香弥漫。

  想必前方便是花园了。

  她记得每回从那个通道出来时,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

  霍汐棠顺着香气走过去,果真是每回看见的小花园,她往花园寂静的青石板地上走,还未往深处走到那条通道,忽然在最里处看见几个人影。

  未免引起没必要的祸端,霍汐棠放轻脚步,本打算小心点过去,可偏不凑巧,今晚的月色极其的明亮,竟是照亮了前方的人。

  那不是太后娘娘?

  霍汐棠蹙眉,没明白为何太后入夜了会在这处

  夜色中响起顾太后的声音:“兄长,你答应哀家的事可莫要忘了。”

  她对面的男人沉默不语。

  顾太后声音冷冽:“兄长对我可曾有过一分真心?”

  顾林寒上前拉住她的手,“好了,都一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姑娘一样将情情爱爱挂在口中。”

  顾太后微红眼眶,不依不饶起来,“你始终不正面回答,不就是未曾真心的爱过我?”

  她想起多年前被顾林寒辜负的痛楚,泪水便落了下来,“这么多年,我一直将你放在心里,你又是如何对我的?”

  顾林寒见她落泪,也是一惊,自从她嫁给先帝后,何曾在他面前展露这样脆弱的一面。

  “韵儿……”

  顾太后含泪甩开他的手,“你不必跟我来这套了,人人都当哀家与你顾林寒兄妹情深,可又有谁知道,你我二人早就苟合在一起了,我身为一国太后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将来恐怕去了阴曹地府,是不得超生了。”

  顾林寒将她揽进怀里,“你说什么傻话?犯错的是你我二人,我又怎会让你独自承担?”

  夜风摇荡,花香四溢,树影婆娑。

  霍汐棠隐匿在海棠树后,眸光颤动,双手紧紧捂住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太后和她生父竟是有私情?

  霍汐棠惊愕得身躯不稳,她心跳如雷,满脑子都是混乱一团,一时不知该如何消化自己亲眼亲耳所见的画面。

  眼看那二人竟是要亲吻了起来,霍汐棠连忙转身想要逃离此处。

  正在这时,不远处行来几个提着六角宫灯的宫人,宫人的脚步声引起了顾林寒的注意,他很快放开了顾太后,警惕地朝霍汐棠的方向望过来。

  一抹绯色的裙裾从树边掠过。

  “是谁?”

  顾太后看见不远处的宫人,说道:“是我永寿宫的宫女。”

  顾林寒绷紧了面容,“不是,我方才好似看见树后有人。”

  他不放心,打算亲自去看看。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与太后的私情。

  顾林寒大步走到海棠树下,挥开了四周的杂草扫了一圈。

  顾太后走过来,瞧见没人,只觉得他多疑了。

  正好春兰领着永寿宫的宫女过来,离近了才能看见春兰脸色不对劲,顾太后紧张地问:“你方才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春兰将身后的宫人支远,小声谨慎道:“回禀娘娘,奴婢方才是来接娘娘回宫,但也不知是不是眼花,远远看见这棵树后好似藏了一人。”

  此话一出,顾林寒和顾太后登时脸色大变。

  霍汐棠慌乱地往反方向跑去,方才她隐约间好似与顾林寒对上了视线,他这会儿定是察觉到有人听到了什么。

  顾林寒甚熟后宫的路,很快便追了上来。

  这处是宫里最隐秘之处,四周没了宫灯,他只远远瞧见了一个人的背影,却不够清明,但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个姑娘家。

  难不成是宫女?

  顾林寒眸色寒冷,若是被他抓到,那人必定是死路一条。

  霍汐棠慌不择路,一路被顾林寒逼到了太液池附近。

  “站住!”

  顾林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霍汐棠不敢回头,光听声音就知他已经在很近的距离了。

  顾林寒从衣襟口取出一柄匕首,嗓音冷硬:“你若想活命,最好不要再跑了。”

  霍汐棠没有回头,不知身后不远处的父亲此时却是准备了利刃对准她的后背,她紧张的心脏都快跳了出来,泪水流至锁骨。

  匕首在月色的照映下愈发寒凉,顾林寒眸光对准前方女子的背影。

  太液池附近一盏灯都未点,入夜了后,他实在看不清站在远处的女子是谁。

  既然如此,那便不能怪他狠心了。

  他眼神阴鸷,几乎以最狠的力道将手中的匕首朝前方掷去。

  霍汐棠的心一直紧绷着,在顾林寒将匕首向她投来的那一刻,她心里一紧,也是在同一时间提裙逃离。

  可匕首的力道快准狠,锋利的刀刃直接插入了霍汐棠的背脊胸口处。

  下一刻,她脸上血色全失,纤柔的身体往太液池中倒去。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顾林寒皱着眉,正欲上前去看人死透了没,顾太后慌张跑了过来。

  “兄长,快离开此处,皇帝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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